憑的是書籍滋養出來的智慧,憑的是在底層生活中磨礪出來的堅韌,憑的是不曾被艱辛磨滅的希望,憑的是一股不服輸的勁頭,憑的是一日日耐得住寂寞的苦讀,憑的是想要活得更好的志氣。
小喻的爸爸是一名普通廚師,媽媽是某保險公司的業務員。在深圳,他們沒有房、車、戶口,沒有政策優先,沒有技術加持。租房住在城中村,勤勤懇懇工作,老老實實上班。但他們是值得敬佩的:最難的時候,他們也沒有讓孩子在老家做留守兒童。雖然普通平凡,收入不多,但做人做事堂堂正正,為人父母謙卑有愛。
在深圳長大的小喻,小學和初中上的是位于城中村的農民工子弟學校,老師水平難以捉摸,同學幾乎都來自沒有深戶沒有房子甚至沒有社保的底層勞動者家庭。每學期,老師和同學都是大量流動的,走了熟悉的,來了陌生的,磕磕巴巴、糊里糊涂地,小喻就這樣讀完小學和初中。
初三下學期,他的遠房表姑韻韻問我高中的相關的情況。韻韻說:“他說想考紅嶺中學?!蔽夷菚r不知道小喻的情況,大為意外,懷疑地說:“紅嶺中學算是第一梯隊的高中,四大之后就是紅嶺了,得很拔尖的尖子才能進去?!蔽蚁氲氖?,那樣的農民工子弟學校,從建校以來能考上普通高中的都是屈指可數的,誰能妄想考頂尖高中?
韻韻說:“我也不懂這些學校。但他在他們學校里成績是很好的?!?/p>
我心想:在他們學校排名靠前不頂用啊。他們學校在全市約300所參加中考的學校里算是湊數的。
韻韻具體給我講了小喻的情況。他沒上過補習班,平時話不太多,非常喜歡看書。父母忙于生計,他就自己在家里看書,做題,學習。得知他在全市模擬考中的分數,我更驚訝了——原來真是個尖尖,一個有內驅力的好學少年!
我很愧疚:我還以為他不明就理、自不量力就想上紅嶺呢。我為自己的輕率和偏見感到慚愧。
我反復強調:快點想盡一切辦法把戶口轉過來,這樣的好苗子,千萬別卡在戶口上。
韻韻對小喻的父母傳達了這一點。小喻的父母以前沒有這個認識,不知道深戶的重要性。且他們能力有限,轉戶口可能需要更曲折、花費更大的操作,所以一直沒有轉到深圳戶口。等知道深戶的重要之后,離中考只有三個多月了,他們心有余而力不足。
出于本地保護,考高中的錄取分數線對于深戶與非深戶的考生是不同的。幸好,紅嶺高中愛惜人才,當時這個分數線的區別在3分左右,但已經是這樣好的高中了,3分的區別也很可能把孩子拒之門外。
順便說一下:排在前十的高中,深戶與非深戶的錄取分數線差距,低的是1分,高的有將近20分的,一般是3-8分。但中等的高中分數線差距普遍比較大,都是30分以上。所以,非深戶的孩子得格外用功,優秀到夠得上敲名校的門,才有更大機會跳脫出“非深戶”的限制。
是的,這世上沒有絕對的公平,有時候你就是要比別人艱辛。但如果已經身處被動的境地了,除了再優秀一點、更優秀一點,你別無選擇。怨天尤人是沒有辦法改變命運的。
小喻以非深戶的考生身份參加中考,然后驚險地進入紅嶺。接下來的事情順理成章了,在好學校、好老師、好氛圍的學校里,小喻找到了真正屬于自己的群體。他靜靜地、穩穩地度了三年時光,高考之時,一戰而勝,考出了654的高分。985妥妥滴。
小喻的故事說到這里就結束了。那么接下來,憂心焦慮的家長們要去向小喻的父母學習如何教育孩子?顯然不。這個故事不具有普適性。其實,孩子與孩子,家長與家長之間也沒有真正的可比性。
教育走到今天,家長焦慮,孩子疲累。
正常的家庭,都把教育當作家庭的頭等大事,正常的父母,都盼著孩子刻苦讀書、出人頭地,因為他們堅信那是孩子最光明、好走的成功之路。
我贊成刻苦讀書,努力上進。但是在鋪天蓋地的內卷、焦慮、雞湯、雞血中,我們如何讓自己不被淹沒其中?從小喻的故事出發,我想說以下幾點:
第一,孩子是有個體差異的。智商、情商、性格、氣質天生有不同,這一點,父母只能接受,無法改變。
第二,不要高估父母主動干預的作用。孩子不是機器,不是你按程序操作了就能得到既定結果。所以,不是你做了所有“正確”的事情,孩子就會如你所愿,成功成才;也不是你沒做這些“正確”的事情,孩子就會如你所慮,墮落失敗。
第三,父母要謙遜,不要試圖設定孩子的人生。不管你是有學識、有財富、有地位、有資源的厲害家長,還是能力不強的普通家長,都不要拿家長的架勢、權威、經驗去定義和教訓孩子,不強求孩子事事遵守你認為的“正確”準則。影響他而不是操控他,引領他而不是限制他。用行動去示范尊重、上進、寬容、勤奮,而不是用語言喋喋不休地說教。
請記得,當孩子被愛,被信任,被尊重,被允許嘗試、獨立思考,他才能真的被內驅力推動,有機會真正綻放。
文章的最后,我想說:小喻真是太了不起了!小學和初中時,在一片混沌的頹廢中,他是堅持勤奮的那一個;高中時,在一群起點比自己高、資源比自己好的同學里,他是咬著牙奮力奔跑的那一個。
也許他曾經自卑過,無奈過,難受過,痛苦過,但他在披荊斬棘的過程中理解了父母的局限,原諒了處境的被動,開解了自己的不平,收獲了自己的成功。這樣的一個孩子,令人敬佩。這樣的一個孩子,前程遠大。
還有一句貌似跑題了也必須要補充的重點:讀書改變人生。愛書的人都是幸運的,從現在開始,堅持閱讀吧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