來源:內容由半導體行業觀察(:icbank)轉載自心聲社區,作者:Clayman,謝謝。
轉眼在我廠已經度過近22年,近日跟部門領導和HR正式提出了退休申請。華為或將是我經歷的唯一職場,趁著這段時間,回憶這段職業之路,對自己做個小結。未來將調整好身體、補充新知識、開啟新生命歷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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回首當年的入職,似乎還歷歷在目。到華為工作,是我不后悔的選擇;但能堅守這么長時間,卻是我未曾料到的。
回到2000年的校招。臨近博士畢業的我面臨選擇,導師說我的性格不適合社會,太較真,希望我留校跟他做科研,在學術上有所作為(我的導師是華中科技大學機械學院的段正澄教授,工程院院士,最好的師者。他年輕時曾是?;@球隊隊長,年屆八旬依然鶴發童顏、走路生風,卻不幸在2020年2月離世于新冠疫情下的武漢。我至今尚未能到他的墓前祭掃,常感憾恨?。?。但當時我覺得自己已經在家庭艱窘的境況下讀書二十多年,希望能盡快賺錢回報家人。作為一個多子女農村家庭的長子,父母對我期望也最大。
校招階段,我拿到了大唐和華為的。還參加了朗訊貝爾實驗室的面試,面試的地點在當時洪山區唯一的四星級酒店。我最心儀的還是貝爾,因為是外企。聽面試官說有健身補助的福利,覺得好人性化。但因英語口語實在太爛,專業也不是通信,沒能走到最后一關?,F在回想,真是福兮禍兮,后來IT泡沫破裂,貝爾實驗室也關張了。當初我還有一個訴求就是必須到北京,因為夫人在北京。實在是華為招聘員工的敬業精神打動了我,即使在午飯時間去問問題,他們都會欣然放下手中的盒飯耐心解答,敬業得讓人感動。我想這樣的公司一定是有競爭力的。簽約時,我特別對招聘的MM表示了感謝,她說:“你能工作滿五年就是對我最大的感謝”?,F在看來我已經守信,做到了。
很長一段時間,父親對于我到華為工作這件事都是羞于啟齒,認為讀了這么多年書,結果卻去了沒有保障和名分的私企。在他的認知里,還不如回家鄉,到九院。那時候九院為了引進博士,不但提供安家費,還分房,但我還是堅持選擇了華為。一是華為人體現的干勁兒和企業精神面貌很吸引人;二是起薪5500元對我來說還是一筆很大的數目(大家可以嘲笑我沒見過世面)。記得簽約儀式上,當時的副總裁洪天峰來學校跟我們座談,洪老還拿著精美的深圳市民中心規劃畫冊跟我說,到深圳多好,為什么要去北京??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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那時候入職先到深圳進行大隊培訓,這也是我第一次去特區。第一次看到深南大道那么寬,高速車流保持通暢,全然不見擁堵,忍不住感嘆特區規劃就是有前瞻性;第一次發現片上的藍天白云是真的,皮鞋可以一周不用擦灰。當然七月也是炎熱的,但公共汽車都有空調,只是動不動六、七塊的車票好貴。培訓是在石巖湖(寶安),公司在科技園(南山),進城入關還要查閱通行證?,F在想想,那時真是最幸福的時候,吃得好,還沒項目壓力,每天就是跑操、上課,晚上看電影寫心得。
公司當時有兩個大的戰略項目:上海的無線和北京的數通。我有幸被分到數通,做核心路由器的8011項目。那時北研所剛搬到上地七街的華為大廈不久,特別偏,難得有一路公交車365在上地五街就拐彎了。記得第一次從薊門橋打車去研究所,司機師傅本來要走清華-體大線路,但我們擔心被繞遠,要求走西苑-農大線路,結果越走越偏,在宛如村道的馬連洼北路上心里直發涼。報到那天,干部部的MM給大家簡單介紹了研究所的情況后,所長孫業林跟大家溝通,具體講了什么已經不記得了,總之就是他在華為的成長體會。也沒什么高言大義,就是現身說法,用自己的成長經歷鼓勵大家,但說得我心潮澎湃,就想趕快上戰場建功立業。此后各部門主管來領自己的員工,這其中還發生了一個插曲。當時網管的頭兒施勇把我接走,途中交流發現我是做硬件的,又把我送回來了(其實當時我也說“如果需要我做軟件我也可以學”,但估計他更希望要個對口的人趕快上手干活)。隨后網控硬件部的江建平來把我接走,我被直接帶到徐振華那里(后來知道他是8011產品的硬件經理),接著老徐又把我帶到LPU(線路處理單元)線卡項目經理于東海處。這樣我就算進入項目,開始為期3個月的試用期。
當時8011要實現端口最高速率POS(基于SDH/SONET的封裝報文)2.5G?,F在做數通的動不動就是400G、800G,甚至是熱點的3.2T芯片出光,肯定覺得2.5G太low了,但當時家庭還是ADSL(非對稱數字用戶環線)、以M論端口帶寬的時代。老于安排1999年入職的董巍做我導師。因為我們是全球第一個用I公司的網路處理器的α客戶,我被安排把NP(網絡處理器)搞清楚,編寫硬件相關微碼,這樣單板回板后能支撐調測、打通業務。
現在想來,我一個拿到芯片手冊會把dataframe翻譯成框架的通信小白,就是憑著“無知無畏”的勁頭在往里扎。董導對我說,單板回來后,你得保證業務盡快打通,你自己不能成為整個項目組的瓶頸。說實在的,那個時候壓力挺大。要學的東西很多,我就邊看芯片手冊邊寫心得,并在項目組例會給大家匯報,聽取大家的反饋。也沒想結果會是什么,就想拼著命也要搏一回。一遍看不懂就看兩遍,兩遍不行就三遍。我還專門去海淀圖書城買了TCP/IP紅寶書補充網絡知識。那個時候大家年紀都差不多,也沒什么拖累,滿心都是工作,也沒什么面子觀念(老板也說過世界上只有不要面子的人才會成功),不懂就找周圍的同事請教。同事關系也簡單,大家都是有問必答。加班是家常便飯,但沒覺得辛苦,后來我夫人建議把家安在公司附近,也極大地間接促進了我的常態加班。大家都把產品當作自己的兒子、一切付出的期望。晚上加班晚了,老于還不時請大家到上地東里吃夜宵。這種吃飯聚餐有個規矩——級別最高的買單,作為新員工的我就安心享受。后來才知道,我是項目組里年齡最大的。
三個月的試用期,我按時寫周總結、月度總結,即便沒有人要求,我都發給整個項目組,請大家指正。試用期結束后轉正答辯,答辯組長是負責底層軟件開發部的黃國勇,答辯組的領導們讓我回答了幾個問題,應該還比較滿意,答辯結果是A。很快老于就跟我溝通加薪,好像是1300,一下從5500漲到了6800,頓感前途一片光明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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轉正后就成了“老員工”,大家也不再拿我當新員工對待了。很快,我們的單板回來了,大家寶貝得不行。我從辦公室轉戰到了實驗室,成天與它泡在一起。正如前面所講,因為我們是I公司的α客戶,注定了我們的調測與I公司是同步的,甚至先于他們。那個時候微碼仿真器都還沒到,其實就是一個小盒子,連上NP的JTAG(聯合測試行動組織所定義)接口可以在線調試微碼。但那玩意兒比芯片還貴,整個產品就只有3-4個,分在硬件和微碼用,用完都要小心收在保密柜里,所以我們開創性地在單板上設計了一排LED燈,這樣通過在微碼中植入點燈代碼來確認運行步驟和調試結果?,F在想想,很佩服老徐、老于、王重陽、蘭天、董導、梁冰、唐峰、劉晨等項目組成員如此天才的想法(沒錯,當時我們項目組就8個人)。后來因為我們不斷發現芯片隱藏Bug,也讓I公司的專家不得不對我們的能力刮目相看,從起初的傲慢逐漸轉向對我們反饋問題的重視。
那時候心里充滿了激情,感覺每天都有進展,自發自驅地拼命往前趕,好像除了工作沒有其他,單純地快樂著。主管和同事的關系也很純粹,大家都對技術有種癡迷,主管沒有任何架子,極好相處。記得有一晚調邏輯遇到問題,產品經理朱天文來實驗室看到了,直接上手說該這樣改、該那樣改,后來才知道他就是我們最大的頭兒(工號0311)。單板調測差不多之后,就該跟網板聯調了。
當我們在華為大廈4層把第一個報文從DMU(數據搬移單元)接口經過網板ping通之后,我興奮地歡呼起來。后來有同事說整個華為大廈都聽到了我的尖叫。因為調測,我對NP的相關寄存器定義了然于胸,硬測的陳冬為此很佩服,夸我說無論什么時候問那上百個寄存器的bit定義,我都能不看手冊隨口應答。我自己倒沒覺得什么,也就是熟能生巧吧,當然那個時候的記憶力也是超強的。
但事情并非一帆風順。前期的調試都是基于理想場景下的功能調測,進展很快,但接下來的調試,讓我真正感受到了做成功產品的不易。其中有一項測試就是拔插網板的主備倒換功能。我設計了主備倒換流程,通過命令行倒換一切都很正常,但一拔插網板就會導致網板和線卡無法再同步。數百次摸索后還發現不僅是主網板,拔備網板也是如此。這顯然無法滿足商用的訴求(因為在實際的應用中,核心路由器的高可用性是最重要的特性,自然也存在對單板拔插進行維護的場景)。反饋給I公司,一時也無法給我們建議,因為我們的調測已經走到了他們的前面。為了找到誘因,我啟動了枯燥的拔插單板測試,設計了表格,記錄每次單板拔插的表現。系統滿配是16塊線卡、2塊網板,我需要從大量的寄存器、計數器的蛛絲馬跡中盡快找到原因。同時產品也安排王重陽、劉少偉去I公司總部,搭建一套環境同步復現定位問題。當時臨近春節,他倆也是二話不說就領命奔赴海外。
不記得到底經過了多少次的拔插——上千次肯定是有的,有時候拔插到懷疑人生:難道我要被這樣的問題困住嗎?為了盡可能找到根因,按老同事的建議,我將單板接口的關鍵信號引出到示波器實時監控,拔一次,查一次寄存器,看一次信號。功夫不負有心人,終于發現故障與接口的時鐘鎖相環相關。找到這個原因后,我進一步驗證。自己設計了一個時鐘電路,識別主網板的時鐘后同時提供給線卡的主備DASL(數據對齊串行鏈路)接口,然后再進行主備網板拔插測試。我把能想到的各種手段都用了,一切驗證都OK。一種“為伊消得人憔悴,驀然回首,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”的喜悅襲來,頓感前期的所有苦心堅守都是值得的。
我興奮地跟老于匯報后,領導們做了一個很“英明”的決定:這是我們寶貴的資產,應申請專利,以構筑自己的技術門檻。我們也因為NP的可編程性成功發布了第五代路由器,在競爭力上,特別是特性靈活性上完勝友商當時的產品。由于在項目中的貢獻,我收獲了公司給員工的最高榮譽——2002年度的金牌個人獎。當時覺得,項目組的同事都那么優秀,那么奮斗,卻把榮譽給了新來的我,心里很感動。
這一時期,整個公司都面臨困難(華為的冬天),一度停止了加薪,一定級別的干部還主動申請降薪。2002年老于跟我溝通年終獎,說我是項目組里高的,大概2000多吧,為此回家被太太打趣。不少人覺得看不到希望,紛紛出走。那個時候好像不走的人是因為不夠優秀?。我也在想,若有月薪10K的機會,也得走了。
現在回憶起來要感謝老于,還有當時的部門經理張志淳,不但給我“畫餅”,更重要的是給我壓業務擔子,讓我忙于工作沒有更多的時間瞎想,更別說去面試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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當時市場上已經有10G的線卡,市場部直接給老板發郵件和工作聯絡單,壓力一下子到了研發。而I公司也一時沒有下一代NP的計劃。為了快速應對市場壓力,產品領導陳俊華、危峰決定開發10G接口,讓我負責快速推出,實行封閉開發。從立項到團隊組成,團隊“召之即來,來之能戰”,我感受并沉浸在“勝則舉杯同慶,敗則拼死相救”的團隊氛圍中。當時底軟是瓶頸,我就跟底層黃新宇他們一起學習寫代碼。因為這個模塊很沉很重,導致有一天硬件的朱倩影拔插模塊時把門牙磕壞,因公負傷,我為此一直很歉然。老葉帶領的邏輯團隊也很強,幾乎沒費什么大的周折就調試成功。那真是一段激情燃燒的歲月,一切在大家的密切配合下水到渠成。雖然這個模塊最終因為無法10G線速而未能發貨,但主要競爭對手還是吃驚于我們能這么快推出10G接口。
那個時候整個硬件部也就20-30人,隨著設備上網的增多,維護的工作量也開始加大。也許領導覺得我是“問題克星”,所以讓我來負責維護團隊。也不知道加了多少班,攻克了多少問題單,如DMU掛死、內存亂序掛死等疑難雜癥被我們逐個攻克。2005年我們獲得了金牌團隊榮譽,團隊成員有湯成、趙守春、吳余糧、宋繼潮、周文旻、黃新宇、李彬軒、才軍、郭鎣。
這期間我第一次去海外進行比拼測試,NE40的拔插網板測試零丟包把客戶都驚呆了。不過在印尼,測試期間發生恐襲爆炸,街對面的我司辦事處也一片狼藉:震碎的玻璃如尖刀般四處飛濺插滿桌椅,讓我對當地至今缺乏好感。在泰國,深入現場發現導電布脫落導致短路、接口異常,解開了在家里始終不能復現問題、百思不得其解的困惑。每次到一線,服務兄弟對我“人到病除”極表贊佩,自己內心也成就感滿滿。也是客戶教育了我們,問題務必找到根因,才能對網上風險進行有效評估,讓我養成了對待質量敬畏謹慎、如履薄冰的態度。
這段時間還經歷了產品線的一個事故:ATM(異步傳輸模式)接口網上大面積異常。運營商網絡事故甚至驚動了當地內閣部長。一線面臨極大的壓力,產品領導去跟客戶道歉后直接被“扣留”,我作為問題攻關負責人自然要負責“解救”。我們成立了攻關組,從南京來的同事以及李山林從無線協調的DSP(數字信號處理)專家,聚在一起獻計獻策。我幾乎吃住在公司。那時候的領導知道為員工承擔壓力,總是鼓勵大家放下包袱。但攻關不是很順利,一個個可以想到的可疑點都被逐個排除,攻關陷入停滯。馬上到年底,部門都要聚餐;估計山林也急了,在聚餐路上問我們啥時候能搞定。聯想到I公司的NP在異常場景下的考慮不足,我就想,印尼是個島國,多采用微波回傳,鏈路肯定會充滿了碎包、異常包。但硬件測試的兄弟邊勇構造了各種異常,包括拔插單板,問題仍然無法復現。不得已,我們啟動代碼檢視工作,從正向查。雖然軟件也發現了一些代碼的Bug,但仍未找到問題的原因。我們繼續查芯片和邏輯代碼。雖然代碼檢視是非常痛苦的決定,但終于在檢視時發現對報文lengthbyte字段定義為0的報文缺乏處理,一旦該字段為0,報文就處理死鎖了。發現了這個隱患,但到底是不是由它引起,還不能百分百確定。于是又請硬測兄弟專門構造這樣的報文在測試環境中嘗試,果然不出所料,網上的場景終于復現。因為問題重大,我們仍不敢把話說滿,期望客戶給我們一個機會進行驗證。經過驗證,確實由此引起,問題得以順利解決。
這也讓我明白,流程不是萬能的,最終解決問題的還是人的智慧。流程只能幫助我們不犯以前犯過的錯誤,但不能保證我們不犯錯,所以流程只應該是保障業務成功的工具之一,而不應本末倒置,用流程來包打一切,乃至掩蓋問題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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可能是因為在解決問題上的突出成績,領導提拔我做部門的管理者。起初覺得是一種責任擔當,義不容辭,幾年下來才知自己可能是沖鋒陷陣的戰士,而不是一個適合的管理者。只可惜領悟得有點晚,在這里也跟硬件部的XDJM(兄弟姐妹)們道個歉。
接手的時候,NE80/NE40逐步穩定下來,但新推出的產品又問題頻出。那個時候,我們為每一個芯片的穩定疲于奔命,甚至是幫著廠商進行穩定。放在平臺規劃、能力提升方面的精力自然少了,大家都是直接拉到戰場上邊戰斗邊學習。有些兄弟姐妹長期處于這樣的環境下,可能覺得看不到希望,就離開了?,F在回想起來,在那樣艱難的情況下,第一代數通領導陳俊華、柏璐、鄧抄軍等是可敬的,他們做出了VRP平臺化等超前決策與布局,還有接入網過來的李劍親自操刀NP的自研。從后來的發展情況看,也正是有了這些,數通才得以走向自由之路。
數通的發展經歷了很多磨難。不管是核心芯片的獲取,業務的剝離,還是與思科的官司,在艱難中總有一批數通人不計得失地默默奉獻著,用內心之火照亮著大家,日復一日、月復一月地努力向前。還記得陳總去香港見供應商A公司的高層,要求解決過孔失效問題,但對方卻始終充滿了傲慢。無線同樣出現了這個問題,求助數通一起攻關??抗炭坎蛔?,我們就在系統上想辦法,與負責微碼的李曉武一起組織兄弟們開創性地設計了Atom微內核的故障在線隔離與恢復,以確保故障時不影響業務。
后來公司從前期搖擺的戰略到明確數通要堅持投入,丁耘來到網絡。公司急盼數通能走出困境,便從核心網調來了有成功經驗的干部查鈞、胡克文。經過多年的摸爬滾打,我們提出了E2E維護的系統五步法,從來料、設計、開發驗證、出廠測試、網上梳理出質量保證手段;第一次明確了“硬件不可能100%不壞,壞了不能影響業務,主動運維”等。
那時為了保交付,我有大半年時間蹲在松山湖南方工廠。深圳的兄弟蒲正杰、劉治華、李清平、王金海等也是親歷者。我們頂住各種壓力,第一次在公司推行溫巡出廠測試,溫箱都是產品線自己買,故障單板也是我們自己修。其實當時很多的芯片批次問題都是這個階段發現的,有效地避免了批量召回,保障了發貨質量。
德國Q運營商的處理至今記憶猶新。Q是數通在西歐的第一個突破點,他們使用了ATM接口,但使用時常出現端口異常,長時間穩定不下來。德國客戶對質量要求高,老胡要求我去現躊搞定。去一線后,服務的兄弟抱怨,說我們的產品總不讓人省心,這么長時間總是問題不斷,需要盡快給客戶說明根因并徹底穩定下來。我安撫一線說我來了就一定搞定。后來查老也來了,給大家打氣。事后一線的同事告訴我,查老臨走時跟他們說:老謝這次搞不定就別回去了,考評打C。家里前前后后給了好幾個版本,但都不能有效根除問題,眼見就進入了死胡同。我一時也回不去,就問家里要了芯片的資料,一條條審視分析。突然發現有個Bug是電源處理,新的版本要求將接地電阻去掉,否則芯片將在不穩定狀態下工作。而我們單板是早期設計,按參考設計有這個電阻。我馬上讓家里驗證。待確認根因就是它后,我又面臨一個問題,現網幾十塊單板,如果等家里發貨,一方面是一大筆開銷,還有不短的發貨周期,根本來不及。兵貴神速,在獲得默許后,我在合作方廠房直接操刀對單板進行了改制,隨著這批單板的上線,困擾Q運營商多年的疑難雜癥終于被攻克??蛻艉鸵痪€兄弟都很滿意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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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13年,外派三年后我回國去了網絡技術規劃部,負責硬件平臺的技術規劃。這期間我拉通數通、傳送和接入的產品進行了平臺化規劃,不僅是框式硬件平臺,還有主控的底軟平臺、軟轉發平臺。我最自豪的是組織無線、采購,以及聯合產業伙伴供應商推動了25G10km、40km在IEEE(802.3cc)的標準化與產業化,至今25GE已經是無線前后傳、企業、OTT(互聯網業務提供商)的關鍵速率,年發貨量百萬件以上。我也與O公司的Kohichi成為了朋友,每次OFC(光纖通信會議)或ECOC(歐洲光通信會議)相見,他都會把我引薦給他們公司的領導,說是因為我才有了25GE的LR和ER標準。
后來部門主管秦佩峰為了我的發展,向戰略規劃部的祁峰推薦了我,擔任藍軍首席。工作期間得到了祁峰、潘少欽的不少指導,建立了藍軍運作機制來管理不確定性,戰略藍軍與技術藍軍相互支撐,將管理落到實處;建立了《網絡前哨》平臺,激發大家針對戰略、技術進行無限制探討。有了藍軍專項預算,我們針對TIP(電信基礎設施項目)、CORD(重構中心機房為數據中心項目)、軟轉發、白盒交換機等進行了原型開發與驗證,對相關產業風險提供了量化和具體的決策建議。很感動于那段時間,祁峰總同我們大家一起思考、一起布局、一起面對一個個質疑和挑戰,我們也獲得了公司最佳藍軍的榮譽。
或許是因為我在藍軍發表了一篇關于DC(數據中心)模塊產業話語權建立的戰略意義與建議自研的文章,也或許是由于前期在技術規劃部的良好合作,2018年謝衛平邀請我去產品管理負責光模塊。當時公司也準備大發展光模塊產業,還專門成立了光電SPDT(超級產品開發團隊)。因為來自研發,也因為在維護中經歷的各種磨難,且受啟發于老余在手機的結果,所以我一直認為一個好的產品管理應該是懂得如何做減法、如何做精品,把資源花在創造最大價值上。
我首先明確了以下判斷:100G、400G是大代際,要深度構建競爭力,200G是小代際不應深度投入;應將模塊看作系統,從系統角度判斷架構最簡的模塊將成為主流,應聚焦重點投入;并從架構和產業角度,首次構建了模塊的目標成本模型,使得在成本構建上不再霧里看花。也許是自身的熱愛吧,這段時間工作雖然不太被部門認可,但得到了產品、客戶和業界的認可,也多次受邀分享對產業的建議,參與了800GMSA的創建、國家標準項目的啟動;第一次親歷從做產業的角度做產品,切實感受到我司的變化。這一時期立項成就了數通有史以來投資回報率最高的模塊,基于專利技術的創新構建了足夠的成本優勢、產業控制優勢。面對客戶,我們在沒有希望的情況下,把每一次的客戶交流都作為機會,穩扎穩打;拉通一線、海思、光電TDT(技術開發團隊)隨時決策,最終實現了DCN模塊的突破。當然也有遺憾,一直抱有厚望的某光模塊沒有像期望的那樣攻城略地,由此也深知材料工藝相關工作的難度。
不知從何時起,周圍的工作氛圍有些變了。人們更關注過程而非結果,明哲保身、不求有功但求無過;可以有大量的時間開會務虛卻不能及時有效決策,最后結果是什么似已不重要,反正都是按流程走,要怪就只能怪組織還不成熟。如此,自然在交付最后一公里時免不了更多的協調、溝通。面向客戶交付要做成一件事越來越難,PPT競爭力的高談闊論卻越來越多,陷入了低效的循環怪圈。領導喜悅“高大上”的創新,周圍也就圍繞著“獻寶”之英、論證領導“英明”之士,而安靜地專注于把業務搞定的,大概率不會被關注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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回想在公司的近22年,我一個農村出身、一無所有而又懵懂不知世事的草根青年,能夠在帝都定居安家努力到還不油膩的中年,要感謝公司提供的平臺。我想公司還有很多像我這樣通過努力讀書、勤奮工作改變命運并勇敢承擔生命責任的兄弟姐妹。我也深深領悟了“性格決定命運”。我非可以曲意逢迎、凌下媚上之人,周圍一些同事擔任管理重任后,為避嫌我可能更有意疏遠了。相比早期會因爭執問題與領導吹胡子瞪眼、拍桌子的毛頭做派,后期的我雖有改進,但喜歡較真的性格不變。我不知道這種性格若不是在華為會讓我怎樣,但人生沒有假設,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吧。
期望大家有好的身體。大概是在2001年,北研全體員工與老板在亞運村五洲大酒店溝通(彼時也是我第一次見老板真人)。老板在答一位員工提問時說了句大實話:“身體是你自己的本錢”。至今我還受苦于聽力受損,不得不戴可編程助聽器才能聽真切家人日常輕聲的講話。該是源于當初某產品風扇調速未做好,一開機就會有如飛機起飛般的轟鳴。記得當初在德國合作商的廠房,轟鳴的噪聲讓廠里工人們驚嚇不小。其實當初也沒有警覺,長期在實驗室受高頻噪聲的影響而沒有采取保護措施,等到發現時已經不可逆。
期望大家保持好的心態。完全的公平是沒有的,重要的是找到自己的長處,通過價值呈現(面向客戶總是捷徑)獲取回報和自身的成長,若不適合管理,就安安心心鉆研好技術,做個簡單率真的人挺好。此心安處是吾鄉!
不管怎么說,華為還是一個讓我尊敬的職場,周圍有很多人品好、有能力、值得欽佩的同事。如今公司處于艱難的環境中,但反者道之動!成千上萬華為人的奮斗就是最大的本錢,只要公司主流仍是以客戶為中心、敢于戰略取舍,沒有理由不相信公司會涅槃重生、再創輝煌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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